.聲 音.

 

清晨七點三十分。

 

陽光輕洒入房間裡的一角,透過木製的架子在大理石地板上烙下了一小塊陰影,大大小小玻璃瓶成堆放置在角落,幾本運動雜誌散亂的攤在地上。

床頭上的鬧鐘兀自響了起來,劃破寧靜的空間。緊接著,一隻手摸索著按下了上頭的開關,再回復到平靜。

抬手爬梳了下瀏海,緩緩側翻身埋首入枕像是要繼續進入夢鄉;10秒鐘後卻猛然地坐了起身,皺著眉像是在賭氣。

 

不去不行,那傢伙很囉嗦。

 

仍舊神遊般地跌跌撞撞更衣梳洗出門,能讓討厭早起的她在大好的週末沒法賴床的原因只是因為一個賭約,然後她輸了,就這樣。

 

 

※ ※ ※ ※ ※ ※ 

 

 

「喲,遲到了。」隨著聲落感覺到後腦被敲了一下,斜眼瞟了身旁那個黑髮嘻笑的傢伙一眼,往場地外圍觀眾席上坐了下來。

 

關東大會會場,整頓場地的休息時間,週遭人群熙熙攘攘的好不熱鬧。

 

「有來就不錯了……你明知道早上是我心情最不好的時候。」環視四週,她看了下計分板,一勝二敗一平,唯一得勝的板子上標著D1,那是冥戶與鳳的雙打。

 

「……有點遜啊,忍足。」

「哎呀呀,也不能這麼說。」帶著苦笑,瀏海不規則往外翻翹的那個男人伸手輕推了眼鏡。「……這樣說來遲到或許比較好也說不定。」

 

無言拿起手中飲料就口,她不會講安慰人的話,對方也不一定需要,所以沈默。

 

「還是一樣冷淡的經理哪。」彷彿預想得到她的反應似的,對著她沈默的表情也只是輕笑。

「已經不是經理了。」

「在三年級引退前都算是。」遠方的隊友們注意到這邊揮著手打招呼,忍足對她指指球員休息區的方向。「既然人都來了,不跟大家打個招呼?」

隨意向著遠方揮了個手算是回應他的話。

 

"真是不可愛……";不理會忍足那句每天都要聽個幾次的慣用語,看著眼前四方紅綠的球場她微瞇起了眼。

 

熟悉的場所,見慣了的黃球,近一年來相處的部員們;雖然一開始也不是很情願的加入當了經理,也是會抱怨自己的工作量跟雜僕差不了多少,但當見到下一任接手的學妹時心裡感覺卻也是,複雜。

 

一手支著下巴望向開始準備進行下場比賽的場地。

「……接下來?S1是誰?」

「什麼廢話,除了本大爺還有誰?」不可一世的聲音從上而降,她抬頭對向那囂張的很的表情。

「喔,"本大爺我"的跡部大人,煩勞您走到這裡來小的真是惶恐,請讓我恭送您上場………」

話還沒完頭上照例被敲了一記,是平時的日常茶飯事,但卻有很久沒有過的錯覺。

「聽那傢伙說妳跟他賭輸了所以要來?」下巴哪的指向忍足的方向,交叉著雙臂隨意靠向球場邊的跡部仍舊是高高在上。「白痴就是沒有學習的能力嗎?啊?」

 

不在意地聳聳肩,她會成為經理便是因為某一天逞口舌之快招惹了跡部的報應;就算那天是被跡部拎著領口拖到了網球部,她仍是火爆的想要繼續吵下去。

結果一臉戰戰兢兢的小學弟才一站出來勸架, 上揚的火氣馬上消了一半;然後直到對方露出靦腆的笑容,說著"請多指教"時才意識到似乎就這麼簡單的入部了的樣子……?

啊啊她就是天生沒辦法拒絕可愛的孩子哪…………

 

「要這種白痴入社的不知道是哪位大爺哪……」雙手一攤,頭上再度被爆一個響記。

 

真的,除了看到可愛孩子會想要抱來磨磳之外,她不能控制的還有喜歡跟人鬥的嘴巴。

對於她的難聽話跡部後來便懶的跟她辯般地直接動手,倒是忍足仍舊和一開始一樣總愛和她抓語病互鬥。

 

"你老是這樣不煩啊?"她常常這樣問同班的忍足。

"因為妳都不給我好臉色看啊。"

 

一般若是這麼說的話就該識實務吧?可那老勾著一邊嘴角笑的不正經的傢伙,卻總是邊說邊將座椅反轉了過來在她桌前落座。

 

"若你是坦率可愛的好孩子我便會給好臉色。"

"所以這就是妳老是黏住鳳不放的原因?"忍足一手支著下巴,喔──的拖了長長的音。

"………………………"

 

 

突然被應援冰帝的喊聲給拉回了思緒,在她還發楞時跡部不知何時已回到場上,仍舊是那副帝王姿高舉著左手。

 

啊啊,終於要到了最後一個夏天了嗎…………

 

整齊劃一的加油聲傳進耳朵,支著下巴,望了望身邊難得一臉認真注視場上的忍足一眼,調回視線她喃喃地跟著念著。

 

 

「……勝者是,冰帝…」

 

 

※ ※ ※ ※ ※ ※ 

 

 

放學時間,夏日依舊高掛的太陽在傍晚時分威力依然沒有減弱的趨勢;三三兩兩成群的學生往校門移動而去,操場上田徑社的社員們奮力地在揮灑著青春的汗水。

 

網球部部室,大型高級木製會議桌上,認命地對著眼前的一堆練習表跟數據奮鬥。

當然,桌子的對面還有以警察銬問犯人姿雙手環胸盯死她的跡部。

 

「喲?今天又被逮到啦?」

伴隨著部室門玩鬧似的被踹開,肩上掛著毛巾走進的忍足在看到她後只是挑挑眉,說著這樣的話。

 

「明明我說過工作都已經交接給學妹,沒有我的事了。」

只是斜眼瞟了他一眼,手上的動作沒停。

 

「那妳就早點訓練那傢伙學會這些東西。」跡部大抵只差把雙腳擺到桌上來就更跩了,她想著。「事情沒作好資料亂成這樣還敢翹社團,勞駕到我妳很大的膽子嘛,啊?」

 

……勞駕到的是樺地又不是你; 小聲碎念著,忍足似乎是聽到了,笑著插話打圓場。

 

「不要太苛求啦,跡部,雖然學妹還沒辦法到一樣的程度,也是有她努力的地方嘛。」

 

隨手拖了張椅子就座的忍足看向了窗外球場的方向,新的經理正在跟球員們說話。

「……雖然有些地方還太?……」

 

對於那似乎有著雙重意思的發言只是皺了下眉頭;雖然他喜歡說,但不表示她會喜歡聽。

 

「忍足,你是只會用下半身思考不成?」

「啊,這應該是泛指所有男人吧。」那廂還是照舊不以為意地勾著嘴角笑著。

 

懶的搭理他,她吐了一口氣,放下手中的筆將面前的資料全推到跡部面前;雙手支著下巴撐在桌上默默地看著跡部拿起紙張檢查確認。

 

……從那場比賽後就覺得應該是結束的了。

 

該作的事早就教給新的經理作了,也許差的只是三年級正式引退交接下一任的那個日子,她不參加本來就是沒關係的吧?她又不是球員。

但是社團活動的日子跡部還是跟那一天一樣拎著她的領子到這裡來報到是怎麼?再怎麼說這些工作原本就該是身為部長的他作的吧?

…………不,應該單純就是他不想作這樣而已,一定是。

 

「喂。」

「啊,是?」從內心碎碎念中回神,對上冰帝帝王瞇著眼的表情。

「少像個白痴一樣盯著人看。」他繼續將眼光調回紙張上。「難不成是對我有意思?告訴妳別吧,像妳這種女人我連告白都懶得聽」

 

略為睜大眼,像聽到什麼驚人話語般的眨了幾下;而後轉向以為她要發怒想再打圓場的忍足的方向。

 

「忍足……………………跡部說我是女人耶?」

聽到的話讓忍足支著下巴的手差點滑了一下。

 

「……不然妳以為大家把妳當什麼?」

「嗯,不就是山猴子嗎?」

「啊啊?挺有自覺的嘛。」跡部大爺再度接嘴。

 

 

「因為,跡部是山猴子大王啊。」

略為歪著頭,露出難得一見的可愛笑容這般說著。

 

………這傢伙很不高興;忍足心想。

因為這種表情平常面對他們兩個時是看不到的…………

 

似乎是戳中什麼記憶,跡部直直射來的眼神裡佈滿殺氣。

不仔細看還沒發現,仍舊笑的天真的身後大抵是冒出了小惡魔的翅膀。

啊,對了,這句話前陣子才從別人口中聽到過…………

冰帝的天才迅速在腦中搜尋記憶完畢,有趣地開口問。

 

「妳認識那個囂張的一年級?」

 

那天的街頭網球場上,膽敢拿著球拍指著帝王這般稱呼他的只有那個戴帽子的青學新生。

 

「你們果然是完全沒把我放在眼裡是吧?全體正選都在的時候我怎麼可能沒隨侍在旁。」

冷眼瞟了他一眼,隨後像是想起那時候的事,馬上換了張臉般地嘻笑出來。

 

「呼……那孩子真是可愛。」

「…………我真懷疑妳的眼睛長在哪裡,哎,算了,如果那樣囂張叫可愛的話,跡部不也能算是可愛了嗎?」

「本質差多了、差多了。」

「你們……!」

 

跡部像是快要拍桌而起,和忍足兩人很有默契地邊吐嘈邊退到了門邊。

 

「你這傢伙除了油嘴滑舌外只會耍嘴皮子嗎?」

就這樣起身計較似乎有失帝王的風範,跡部先找了身下的部員開刀。

 

「啊不,甜言蜜語也是我拿手的。」

冰帝網球部的參謀痞子……更正,應該是說天才,雙手一攤狀似無奈地陳述著。

 

「嘿……油嘴滑舌?真是新鮮的形容詞。」 單手支著下巴思考著,隨後轉向身邊高一顆頭的男人。

「忍足你對跡部試過?」

「嘖嘖,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不能告訴妳的喲,小。」

 

不愧是老謀深算的狐狸,不管再怎麼刺激也面不改色,反觀那邊頭上冒著青筋的跡部臉色可不是難看兩字可以形容的。

 

「……其實大可不必在意那麼多的, 我只是從來沒告訴過你們而已。」不知哪裡抽出來的手冊,她煞有其事地就著資料這般陳述著。

「據地下網球部Fan Club的統計,有一半以上的女性成員支持忍跡,另外1/5的情形是配對不變順序反過來,所以其實你們要公開是沒問題的。」

「………………………」

「嗯?有什麼問題嗎?」

 

雖然不明白,但他們總覺得不想問那是什麼。

 

「嘖嘖,這你們就不懂了。」學著剛才忍足的口氣邊搖著手指說道。「女人的浪漫哪,就是這樣。」

「喔──?」推了下臉上那沒度數的眼鏡,仗著身高的優勢那人抬手靠在門上,微傾身就正好和她近距離面對面。

「那換我來告訴妳什麼是男人的浪漫……?」

 

刻意壓低的氣音抖出了她一身雞皮疙瘩,也不賣人面子地牙關嘶嘶地抽氣搓著手臂。

 

「你講的話一定是不健全的發言我不要聽……咿呀──!噁心死了!住手!」

 

愈是這樣說對方愈是故意,這回已經是幾乎貼在耳上的程度,那聲音直接敲擊著耳膜的震動讓的背脊直竄上一股寒顫只差沒尖叫出來,反射動作就是想一拳毆在那人的下巴上。

 

另一邊空著的耳朵遠遠只聽得到涼涼看戲的帝王咋舌說著"果然一點女人味也沒有"云云。

 

「呵呵,太天真哪,。」抬手擋住揮來的拳頭,笑的邪氣的表情讓她下意識地想喊出你一定是要說下流話等等的念頭。

 

 

 

「男人的浪漫嘛,不就是實際操演"一體同心"的真諦而已嗎……嗯?」

 

 

 

30秒後,一道怒罵聲劃破冰帝的網球場上空。

 

從被撞開的社室門可以看到女孩撿起腳邊的網球追打滿場逃竄的冰帝公關牛郎…………

 

…………喔,再次更正,是冰帝的天才。

 

還是一臉擔憂樣的鳳喊著要學長學姊們冷靜。

身邊支著球拍對他們的行為嗤之以鼻的冥戶只是哼了一聲。

仍舊是蹦蹦跳的向日啊哈哈地大聲嘲笑著被追著跑的雙打拍擋。

不動如山的樺地只是把地上睡死的慈郎給拎了起來移出他們的戰場。

 

那是冰帝網球部以往常見的日常茶飯事。

從關東大賽以來,這些聲音在少了活力的球場上響起卻是第一次。

 

啐了一聲,冰帝的帝王往後靠進了椅背,這回就不客氣地把雙腿擱上了桌子。

 

「真是……一群只會找麻煩的傢伙。」

 

 

天邊的夕陽還沒下山,?場上的笑聲還沒間斷。

 

在他們的夏天還未結束之前。



 

Aug 14,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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