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新學期開始時發生的事。
「摔出去。」
冷淡略帶低沉的一聲命令句讓週遭的吵嘈安靜了下來,那聲音是熟稔的,他好奇地將眼光調向聲音的方向。
先進入視線裡的是個一臉尷尬的女孩,就他的印象應是今年新班級的同班同學,姓名什麼的他是不會特意記得的,他一向只對自己相關的人事物有興趣,何況也沒那個空閒時間去應付交際聊些不著邊際的話題。
但她面前的人物他是再熟悉不過,名滿冰帝的貴公子跡部景吾,用著他那宛若天成的傲然神情交叉著手臂對著她說話。
微挑眉,正要路過的日吉若沒將嫌麻煩的神情表現在一向冷靜的面孔上,原想把擋路兩字抱怨出口的,見到這種情形後只是好奇的靠在門板上。
「……學長?」
「對這種幼稚行為何必容忍,摔出去就對了。」
跡部冷眼對著旁邊的一個男生望了過去,那人在他的視線下不由得縮了縮身子;日吉了然地把握了狀況,最近班級上喧鬧的原因便是那男同學莫名老愛找她碴,對方愈不理會愈惡作劇想引起對方注意的行為--這種模式不管到哪裡都不會變。
「你……你少管閒事!」
「你果然還搞不清楚狀況吧?」
「什…!」
「她不是你惹得起的對象。」
面子掛不住,對方向著跡部叫囂卻反被跡部一番話弄的一頭霧水;加上圍觀眾人的竊竊私語,他腦羞成怒般地一把扯住身旁女孩的衣領。
「我偏要惹看你又能怎樣!」
下一秒,說話者已躺平在地。
女孩苦笑地放開反被自己擒住的那隻手,一臉作壞事被指責的表情,小聲地為了她的反射動作道歉。
不過是那一瞬間的事,眾人還沒來得及看清事情如何發生時一切都已結束。
「先甸甸自己的分量吧。」主事者冷冷拋下這句話,在一片嘩然聲中像是路過一般打算離去。
「……………武術的本意不是用來解決私怨的。」
莫名的,冷眼旁觀的日吉出了聲,微瞇的神情像是在表達對此行為的不滿,女孩回頭看了他一眼,微偏著頭思考了一下後露出不解的表情。
「武術的本意也不是用來打網球的啊,日吉同學。」
他確信看到了跡部嘴角那忍俊不住的笑意。
※ ※ ※ ※ ※ ※ ※
。
從此以後這個名字就烙在日吉腦袋裡,不單單只是個同學的代名詞而已。
這個人乍看之下像個普通學生,沒特別出色的地方個性也不突出,在團體裡總是擔任傾聽的角色;或許是不擅與異性相處的關係,對於男同學的示好或捉弄總是會不知所措,所以鮮少見她有和男性單獨一塊的時候。
這樣的她卻是學生會的成員之一,也許原因是那個跡部景吾;凡只要談到會長跡部時她便是一臉崇拜,眾人有這種認知也是情有可原。
雖說偶爾會被目睹和跡部一道的場景,因她個性單純,Fan Club在確認不構成妨害後早沒將她看在眼裡,經過上回的事件後更是沒人敢找她麻煩。
水火不容。
無法確定是否可以用這句話來形容兩人的相處情形,因為看起來只像是單方面的攻擊行為;兩人若碰在一塊兒時日吉總是會不自覺地吐出一些諷刺的話,而也總是哈哈地乾笑,傷腦筋般地垂著眉不知如何答腔,最終只由得日吉一聲冷哼後結束兩人的對話。
每當這種時候有些多事者會替她抱不平,她也只是笑笑說著大概只是自己不討人喜歡云云,但不論是偶然或是必然,平時見著當事者兩人一道的機會卻比其它同學還高出許多。
今天放學後的這個場景也是一樣。
「日吉同學,請先去社團活動吧。」
傍晚時分的教室裡,對著桌上攤開的日誌忙碌著,不時略帶不安地瞄著講台上的背影,在日吉放下板擦後她連忙這般說道。
「只剩下教室日誌,寫完後我會拿到職員室的所以…」
看著對方應了聲後拿起自己的書包網球袋,安心似地吐了口氣準備專心於值日生的工作;瞧見了她的表情,日吉照舊瞇了眼,像是思索了一下後反回過頭,改拉過她前座的椅子坐下,果不其然見著她不知所措的反應。
又是一聲冷哼,他將視線調向窗外。
反而是呆了,楞楞地看著對方不知道他是什麼用意。
「……快點寫啊。」沒回頭,他開口催促她停下的動作,她才恍然大悟般地趕緊動手。
微風從窗口飄入,夾帶著社團活動學子們的活力聲音,怯怯地偷瞄了面前的人一眼,見他仍不為所動地看著窗外,大抵真的是在等待她結束工作吧;她也只好加快自己的速度。
對於日吉這個動作其實她是感激的,雖然他一向惡口不饒人讓她不知如何反應,但總是會留意到一些小細節;他應該是有發現到若在他眼神下作事,恐怕只會換來事倍功半的這件事吧?
「…………妳怕我?」
突如其來的意料外問話讓她驚訝地抬起頭,在他又要板起臉時連忙搖頭示意。
「不、不是……………只是不知道怎麼反應……」
因為猜測不出男生到底在想什麼所以不知如何相處……;小聲地這麼解釋道。
「難道跡部學長就不會?」
又是一聲諷刺的冷哼,原本垂著眼的卻像是聽到關鍵字般地突然開朗了起來。
「嗯,跡部學長不一樣。」微微笑,她十足十的信賴模樣讓他又蹙起了眉頭。
「……哪裡不一樣?」
「唔……」
彷彿是問了個難題,一手抵著下巴嗯嗯地念著,傷腦筋似地看著他。
「……不太像人類的地方?」
「…………啊?」
「就是跟普通人類不一樣?」
「……就算妳解釋我也不明白……」
「不同世界就覺得不要緊,在一起很安心。」
「…………………」
日吉的表情活像在說其實她才是外星生物,她見狀忍不住笑出聲,一掃先前和他相處時的不安感。
「啊哈,我知道了,日吉同學,你在吃醋對吧?」
「什……!!」
「……啊,臉紅了。」
「妳別亂說!!」
像是一語中的,有趣的看著他慌亂的表情,和平時的角色相反呢,她想;一向慌忙的是她、冷靜的是他,能看到他這個樣子確實是很稀奇的事。
不預期地,跡部的一句話閃過她的腦海。
「我為什……為什麼非得吃妳的醋不可?!」因他的話回過神,突然覺得面前煩燥模樣的日吉有著親切感。
「因為我一直在說跡部學長的事啊。」
「妳……!!」
「放心放心。」像在安撫面前的人的情緒,她揮揮手笑著。「我沒那個能耐搶走你的跡部學長。」
「…………………………………」
「所以說,不用吃我的醋也可以的。」
「…………妳在說什麼?」
「欸,不就是日吉同學誤會我霸佔跡部學長而吃醋的事嗎?」
「…………妳腦子有問題嗎?」
不知是因她的搞不清楚狀況而鬆了口氣還是想嘆氣,他回復了平日的漠然模樣。
「妳現在倒不怕我了嘛,啊?」
「嗯……因為剛剛想到了跡部學長一句話,覺得說的很對呢。」思考了一下說道,然後像是想到什麼一般補充說本來就不是怕他云云。
又是跡部學長……;怕是她又亂誤解什麼,日吉沒把這句話說出口。
「……什麼話?」想問又不想問,最後還是好奇心戰勝。
「『日吉,是很單純的傢伙。』跡部學長這麼說。」
「………………………」
「所以啊,突然覺得很親切呢。」
看著兀自笑咪咪的她,他忍住想按住額頭的衝動。
「……總有一天………下剋上……」似乎帶點咬牙切齒的語氣,他喃喃地說。
「什麼?」
「沒什麼。」日吉帶開了話題。「你們沒事幹麼去聊到我?」
頓時換成語塞,眨眨眼笑的有些尷尬。
「呃………就是……嗯……那個…………」
「哪個?」
「就是………啊!日誌要趕快放回職員室才行!」避開對方探問的眼神,左右張望去瞄到了桌上的學生日誌,猛然起身想趁機逃掉話題。
日吉見狀一把拎住她後領,她想也沒想反射動作就是一個手刀劈下,對方是鬆開了手,但她也沒躲過下盤掃來的攻擊,還沒來得及作出防護的受身動作,他即時支住她的手臂讓她不至於摔個慘兮兮。
「喔,我差點忘了妳學過武術。」頭上傳來日吉涼涼的聲音,彷彿剛才什麼事都沒發生一般。
「…………只是防身用的……反射動作……」不安定的姿勢讓她無法施力,想把重力從對方身上挪開,但他緊抓的手臂卻不肯放手。「那個…日吉同學,可以讓我先站好嗎?」
「剛剛是妳先攻擊我呢。」
「那是……意外……」
「我也只不過問了個問題而已。」
「呃………」
「不想回答嗎?」
「這個…不是………」
「其實是在背後說我的壞話吧?」
「不是啦!」
「那有什麼好不能說的?」
「……………………」
「不回答的話妳就一直保持這個姿勢吧。」
「什…什麼?!」
比起自己學了多年的武術簡簡單單被破解的震驚,面前日吉露出的得逞笑容更讓她感到欲哭無淚,再一次的跟自己告誡說男生果然是讓人摸不透想法的生物。
──這人哪裡單純了啊?!跡部學長!!
※ ※ ※ ※ ※ ※ ※
「哪,跡部,你幹嘛不告訴他們實情?」
「啊啊?」
「說她的話題總是他的事。」
「哼,這樣不是比較有趣?」
「哎,你這個人啊……………」
那是,新學期結束前發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