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時分,學生們從長長的授課中解放,三三兩兩開始在走廊間移動著。
校庭裡舒爽的陽光增添了午間的悠閒度,這點在立海大附屬中學也不例外。
如果說某間教室外的奇異光景不包含在內的話。
以半坐臥姿倒在地上的少女兩手撐在一旁,雙眼帶淚地抬頭看著面前站立不動的男人,那人青黑著一向板著的生硬面孔不語,就這麼默默地看著對方也不動作。少女柔弱姿態讓人產生同情,明眼人一瞧便是遭受欺負的場合,經過的學生紛紛對男人投以責備的目光。
「請....請你別以這種眼光看著我.....」少女像是承受不住般地別過頭去。
「只因為我沒有作到你的要求嗎....?不...不行,那太羞恥了我沒有辦法......」
她說著說著羞紅了一張小臉,我見猶憐的樣子驅使著眾人的保護慾,吞吞吐吐的話語帶著一絲膽怯讓旁人聽的人忍不住同情了起來。
在周圍不諒解的目光注視下,男人艱難般地開了口。
「..........」
除了少女的名字外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迎上她無辜的目光,感覺到自己額上落下的冷汗,一滴、又一滴。
「差不多該放過真田了吧?。」
忽地傳來的輕柔笑聲打破了尷尬的空氣,兩人向著聲音來源望去,男人明顯的鬆了口氣。說話者帶著沉靜微笑倚靠在門檻,真田像是急忙想脫離這等難堪場面般迎了過去。
「唔.....我只是表示一下乙女心受傷的程度而已啊。」
手指擦著眼角淚光緩緩起身,再抬頭時已恢復到平常的模樣,收放自如的情緒掌控可媲美演員的演技,調皮的神情和剛才的樣貌判若兩人。
對方理解似地點了點頭,轉向真田的方向。
「真田也是沒學到教訓對吧?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在那略帶責備──當事人看起來像是如此──的眼光下真田只是抿緊了嘴。
「精市,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弦一郎已經習慣把"太鬆懈了"掛嘴邊。」
「.........蓮二。」
出現在隔壁教室門口的網球部參謀一如往常地擔任著解釋的角色。
「根據資料再綜合以往的例子,弦一郎找你卻先與產生口角的機率為89%」
「是嗎?,妳的"少女心"該稍微矜持一點吧。」
「欸------就因為是脆弱少女心所以才更容易受傷啊,對吧,柳?」
「很抱歉這點我計算不能,妳的情況太特殊了不能適用。」
「人家明明是普通的柔弱少女的說-------」
她略帶不滿地這麼跟柳說道,和幸村三人自顧自地聊了起來,一旁的真田聞言眉間的皺紋更加深刻了一點,沒多加考慮地發表了自己的意見。
「妳.....腦子沒問題吧?」
「呵,你對學年首席提這個問題,對排行以下的人太失禮了哪,弦一郎」
還沒來的及反應,柳就先開口打了圓場;雖說這是事實,但眾人還是不免露出複雜的表情。
,就如同柳所說的學園成績是一等一,這證明她腦子聰明的事實,但證明不了她特異獨行的理由。
她自稱是少女──這也是不容紛說的事實,不論是性別還是外表都很容易辨識出來,只是她平日強調坐而言不如起而行的風格,效法演劇般誇張手法表達的「少女風」 「乙女心」、實在讓人不敢領教,更糟糕的是,看起來總讓人認為她還比較像個受害者。
或許是常作些看來有趣的蠢事而樂此不疲,眾人也忍不住會想著"其實天才和白痴果然是一線之隔"之類失禮的念頭;自從夏天班級換了座位、和歸隊的網球部部長幸村精市相鄰之後有更變本加厲的現象。而吃到虧的人理所當然似的一路延伸到網球部部員去,眾人有共通的默契知道要避開麻煩就是別扯上她。
"唯二"對她的行為免疫的,除了面前天塌下來還是色不變的部長幸村之外,就僅剩素有詐欺師之名的那個人,仁王雅治。
與其說那個男人總是咧著嘴笑的狡獪,倒不如說他有的是能耐耍詐到讓她反過來想逃跑。
"說不定是天敵吧...";看起來更像眾人天敵的魔王幸村這麼地取笑她說。
"你才像是披著羊皮的狼呢"。只是回嘴說這句話還比較適合形容幸村;兩人沒注意到一旁的網球部部員們露出同感的表情。
※ ※ ※ ※ ※ ※ ※
「哎呀,真可謂像花朵般一樣的畫面哪........」
「妳那像中年大叔的口氣是如何呢?。」
球場邊的社團活動時間,在場外隔著鐵網和裡頭的同學說著話。
他拉了拉身上披掛著的外套,仍是帶著溫和笑意同她談天。
「因為你穿這身隊服我沒看過嘛。」感嘆地這麼說著,眨了眨眼企圖製造些名為夢幻的閃光來加強語氣。
「球場上整個氣氛都不一樣了,你果然是驚人的傢伙吧。」
「要說的話妳也是彼此彼此──」幸村回頭看了她一眼。「我記得柳已經向妳下令在社團時間禁止接近球場了吧?」
「呃.....」
瞄了不遠處皺著眉頭的參謀,略為不滿的嘟起嘴;上回她也不過是想實驗看看,在球場上身體力行了一下那個平地也會跌倒的乙女必殺技(?)嘛,誰知道他們一行人在緊張抓狂什麼。
呃,好啦,她是有不小心拖累了一些人啦.....。
「這是乙女的必要條件。」她理直氣狀的一插腰,似乎這就是可以解釋一切的理由。
「..............喔?^_^」
「.....好嘛下回不敢了b」
在幸村意味不明的迷人微笑下,趕緊東張西望想找其它話題保身。
瞥見球場裡不停揮拍練習的柳生,和一旁像是教練般說著話的仁王;她有趣地眨了眨眼。
「柳生在練習?仁王在指導?為什麼?」
幸村微偏頭看了她一眼,帶著笑,過了一會兒才開口。
「是仁王在練習。」
「................他們又變裝了嗎?=_=」
先是略為不滿的碎念著,而後她忍不住嘆了口氣。
「怎麼?」
撇撇嘴,小聲的咕噥著。
「…………我認不出來,你卻認的出來。」
「呵,不要緊,就算一時察覺不到,還是有很容易分辨他們的方法。」
──夠聰明,就會知道了。
他仍是一貫溫文的口氣,笑著這麼暗示著。
她像是意會般地跟著揚起了唇角的弧度,一會兒自顧自地笑的開心。
「……什麼事那麼有趣?」
結束練習完的兩人出現在面前,"柳生"這般問她。
她微偏頭,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再度扁了扁嘴。
「幸村在教我分辨你們的方法──」話才剛落,"仁王"就忍不住輕笑了出來。
「哎呀失禮。」他斂了斂笑,習慣性想去推眼鏡,後知後覺的發現眼鏡現在在別人身上。「那麼知道了嗎?」
「沒有。」盯著扮成柳生的仁王細看,搖了搖頭。「我承認偽裝的很徹底。」
聞言面前的臉龐勾起得逞的笑容,她挑了挑眉。
「你的詐欺師笑法露出馬腳啦。」
「咈。」
午後的氣溫略嫌躁熱,社團時間還是有許多學生不畏氣候消耗著體能,面前眾人跟部長討論著練習內容,被晾在一旁百般無聊的繼續她的研究行為,努力想從一些蛛絲馬跡裡找出她想要的答案。
像是受不了直盯著研究的眼光,一行人停下討論問她到底想知道什麼,她卻只是賭氣般地嘟著嘴不語。
「呵,那是因為你們說──」忽地一旁的參謀開了口。
「哇!!哇哇哇!」
只恨隔著鐵網不能去堵住柳的話,著急地在那頭哇哇叫。
「喔?不能說嗎?」
「柳……你要我使用倒在地上啜泣說著『你討厭我?』 的必殺技嗎?」
「……那就不必了。」
就算是參謀回想起那一幕也是蹙著眉的表情,還沒來得及吐出安心的嘆息,那方有個微恐天下不亂的人物便不疾不徐地接了話。
「──因為你們說過喜歡類型是要能認得出你們的人。」
「幸村──!!!=□=||||||||||」
「嗯?什麼事呢?^_^」
眾人對於這意料外的回答皆露出驚訝的表情,但更令他們吃驚的是見到臉上慘白卻又泛紅的變化。
「……喔?那妳打算作什麼呢,同學?」楞了一下先開口的是仁王,話語中的意有所指讓她想來個拔腿就跑,但此舉無非是默認了他暗指的事情。
思考時間不過那麼一下子,腦子動的快也是她自豪的地方。
「我……我是為了立海的女孩們著想!」
「…………………啊?」
「只要教會大家分辨方法的話攻陷(?)你們就不會那麼困難!」
「……請不要真的這麼作 。」
或許是確定她的個性真的會這般行動,柳生露出了呆然的表情這般對她說,只有一旁的主肇事者兀自笑的開心,眼見時間已到,部長催促著眾人往社室移動好結束今天的社團活動 。
「幸村………」帶點不安的表情她喊住他,欲言又止。
「別擔心。」
臨走前他回過頭,給了她一個安撫的微笑。
「有事我會幫妳撿骨的。」
魔王揮揮手,愉快地不帶半片雲彩,只留下在原地黑線滿臉,連反應的行為都作不出來。
「怎麼了?」
回到社室,柳生帶著苦笑向仁王索回自己的眼鏡,卻見到仁王支著下巴若有所思的神情。
「嘛,不是一就是二。」一會兒,他開口下了結論。
「咦?」
「不是你就是我。」
「仁王?」
一抹狡猾的笑容出現在紳士的臉上,柳生見狀皺了皺眉頭,畢竟在自己的臉上看到那種算計表情的感覺還是很不舒服。
「這不是很有趣嗎,柳生。」
※ ※ ※ ※ ※ ※ ※
窗外的天空開始染上一層薄紅,她只是支著頰向著外頭發著呆,少了平日喧鬧感的教室引出了思考的空間。
微向光的側臉線條很美,有著知性聰慧的舒服氣息,她揚著微笑的表情確實是迷人的。只是她總愛以玩鬧當成友情的相處方式,久了常讓人忘了她還有這麼沉靜的一面。
身後傳來門板拉動的聲音,她緩緩回頭,見著出現的那人先是意外地微楞,而後揚起了微笑。
「我在等你喔。」佯作不滿的抱怨,噙著笑的表情很是可愛。
出現在門口的那人略為不自在地咳了聲,眼光似乎從她身上飄了開來。
「啊……抱歉,社團結束的晚了點。」
看他的樣子略為偏了頭,帶著疑慮地蹙著眉。
「你怎麼……怪怪的?」
「不不沒這回事,」柳生習慣性地推了下眼鏡,像是怕她產生誤會,說話的神情十分認真。「只是對於讓女士等待的這件事感到萬分抱歉。」
聞言她帶點驚訝地微張眼,像是發現了些什麼,帶著緊張拿起書包往他的方向走來。
「那還要去嗎?時間已經晚了……」
「咦?」
柳生像是楞了一下,她見狀皺了皺眉。
「我們不是約好去買東西的嗎?你說要介紹我仁王常去的那家古物店。」
「啊……」
「想起來了吧?唔…不過社團也是沒辦法的事…」
「……不。」
「咦?」
「既然已經說好了。」
似乎是帶點困惑,思索了會後柳生這麼說道,同時催促著她一同向校門走去。
倒像是聽到意料外答案的樣子,回過神後默默地盯著他瞧,在他帶點不自在想開口前她先嘆了口氣,似乎是帶著不安握緊了書包的手把。
「你不用勉強沒有關係。」
「不會。」
「……你看起來在不高興。」
「沒有的事。」
像是要証明他的話一般,他趕緊露出了個溫和的笑容。
「只是覺得忘了約定太不應該了。」
「…是嗎?那就好。」再度看了他一眼,把視線調回前方。「其實,你肯答應……」
「嗯?」
「……我很高興。」
聞言柳生臉上掩不住驚訝,而後像是想到什麼般地更加嚴肅的鎖緊了眉頭,像是沒發現柳生的反應,兩人來到一間古風的店鋪,滿室的精緻小物讓人目不暇給,見她對著飾品熱衷地研究著,他也就放任著人去購物在一旁等待,若有所思。
「啊,這個,仁王也有……」
忽地瞥見一旁的吊飾型鑰匙圈,拎了起來細看,看著看著突然沉默了下來。
「怎麼了?」
「哪,我問你喔………」
她先是怯怯地瞄了他一眼,握緊了手中的吊飾,像是下定決心般地開口。
「仁王有喜歡的人嗎?」
「………………………………啊?」
今天破記錄地一直見著紳士和平日不同的反應,也忘了剛剛還在害羞,很是有趣地直研究著對方的表情;他傷腦筋似的推了推眼鏡以掩飾自己的尷尬,一手捂著下巴似乎在思索如何回答她的問題。
「妳這個問題問我也……」
「身為拍擋也不知道嗎?」
「這個…………」
「其實是不方便說?」
笑了笑,帶點自嘲的感覺,放下了手中的物品。
「,難不成妳…………」
吐了吐舌,她的表情告訴他就是這麼一回事。
「意外?」
「啊……嗯……」
「不要緊,我並不抱希望。」 裝作不在意地笑了笑。「像我這種不可愛的女生……」
「沒這回事!」
柳生突來的話語讓她嚇了一跳,他像是要解釋自己行為般地咳了兩聲;不知道是否過於驚訝的關係,聲音裡帶著一絲著急。
「抱歉,我本以為妳是對……不……算了。」在她的凝視下他繼續說了下去。
「我是說,不要對自己沒信心,事情也許不是妳想像中的那樣,因為妳並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我認為……妳可以去試試看。」
「那是不可能的。」聞言她扁扁嘴,移開目光不看他。
「我不作沒把握的事……應該說我害怕失敗吧。」
換言之,在沒確定對方心意之前,她不可能會主動出擊。
「……如果讓妳知道呢?」
「欸?」
無視於她的疑惑,柳生像是不經意般地拿起了那個吊飾開口。
「這個,妳想要吧?」
「嗯……還是不要吧,太明顯了。」帶點彆扭地她說。「拿了不就擺明說我對他……柳生?」
眨了眨眼,她呆呆地看著柳生自行去結了帳,把東西塞進她手裡。
「那不是正好嗎?加強妳的決心。」
他笑,為免她又將手上物品退給店家,巧妙的帶了她出了店門。
「柳生……我還沒使用眨眼暗示我想要的招術耶?」
「哈哈妳不用暗示我就知道該怎麼作了。」
「……你似乎很快樂地推著我走向懸崖?」
「我只是為了拍擋的幸福著想啊。」
攤了攤手,他笑的無辜;無奈的嘆了口氣,也跟著笑了。
「……謝謝。」
「嗯?」
「這個,還有那個。」晃晃手中的吊飾,將它掛上背包的握把,她滿足的笑了。「不好意思讓你破費。」
「不會不會,喜歡就好。」
「所以我明天不行動不行囉?」歪著頭開著玩笑。「如果失敗的話我會退還給你的,請和仁王兩人成為好拍擋的象徵吧。」
「………不會的。」
「嗯?」
她臉上出現不解的表情,他帶點寵溺味道般地伸出手輕拍了拍她的頭。
「是妳的話,沒問題的。」
「我可以解釋成,他對我也有一點好感……這樣嗎?」
「……………可以。」
面前的期待眼神突然亮了起來,泛紅著雙頰不好意思地笑著;
他也忍不住跟著勾起了唇角。
「那,明天就等妳的好消息囉。」
兩人在剪票口前道別,柳生臨進站前像是想到了什麼趕緊喊了住他。
從書包裡拿出了一本推理小說遞了過去。
「不好意思麻煩你。」說道。「之前借的小說,想著要還卻忘了。」
「啊……啊啊,有機會再介紹其它作品給妳吧。」
「嗯!今天也謝謝你………我很開心。」
柳生將書收進了自己的背包中,在目送他上車的身影後也跟著轉身走向歸途。
※ ※ ※ ※ ※ ※ ※
電車裡,他心情極佳地看著窗外飛逝過的景色,緩緩地拿下眼鏡,面前玻璃窗上反射出的是一雙和外表不符的邪魅眼神。
──真讓人迫不及待等到明天的到來啊……。
唇角勾起了一抹,特有的詐欺師的笑。
※ ※ ※ ※ ※ ※ ※
街道上,她愉快地哼著歌,從書包裡拿出鈴聲大響的手機,瞄了下螢幕上的來電顯示姓名,一點也沒遲疑地按下了通話鍵。
「喂?是我,抱歉今天沒有找你……對,本來是要還你書的,結果等到了意料外的訪客。」 帶著笑,背包上掛著的吊飾隨著她的動作晃啊晃。
「……嗯,謝謝,借我的那本小說已經看完了,很有趣。」
她帶著計謀得逞的笑容,揚起的弧度比平常再高了一點。
「我剛剛把書交給仁王了,明天朝練時記得拿喔,柳生。」
有一隻披著羊皮的狼,和一隻披著狼皮的羊。
到底是狼聰明還是羊聰明.......明天就會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