跡部景吾與兩人的初會面,是在德國法蘭克福機場,由全日航空所提供的六星等VIP候機室內。當時,結束與德國學生的暑期海外交流活動後,冰帝網球正選一行人正在候機室內安靜地等待著登機時間………呃,也不是所有人都很安靜。
「喂,岳人!還不把手機還給我?」忍足無奈地朝夥伴伸出手,嘴角有著苦笑。
「哎啊,借看一下又不會怎樣──」靈巧逃脫忍足的追逐,向日流暢地秀出拿手的單手後空翻,輕鬆越過正坐在後方沙發上看書的日吉。
像是早就知道會有這場混亂般,日吉頭一偏,剛好讓向日的腳從他臉旁不到幾公分的位置掃過。只見向日藉著靈敏的運動神經溜到候機室遠方一角,開始審視手中的戰利品。
「嗚哇~~侑士你也太誇張了吧?才短短一個月就收集這麼多的手機號碼?」向日邊看手機邊發出驚呼。「而且還全都是超級辣妹,咦……等等喔……哇!」
「我不是說別看了嗎,裡面有幾張照片是你無法『承受』的。」不知何時,忍足已經像鬼魅般出現在向日身後,輕鬆將手機由驚愕的向日岳人手中奪回,順便還對他盪漾出一抹勝利的謎樣笑容。
「那……那個只穿著比基尼泳裝,還對相機露出性感姿勢的超火辣棕髮女郎,該不會……是我們這一個月以來的教練柯娜莉雅吧!?」像是剛看到過度刺激場景的小男生般,向日的臉瞬間漲紅。
「當然不是。」忍足的回答理所當然又流暢,接著維持那抹同樣足以欺騙世人的笑容,怡然自得地將手機小心收回自己胸前的西裝口袋。
「少騙人了!」像個深信自己被欺騙的小孩般,向日忍不住大吼,耳朵還帶著些許尚未退潮的佗紅。
「吵死人了。」一陣帶著命令式的不耐煩音調,讓候機室原本的喧鬧像是突然切掉電源的音響般寂靜無聲。
接著,如同接收到最高聖旨般,向日賭氣地將身體扔回座位,再也不出聲。忍足只淡淡瞥了出聲者一眼,微笑地聳聳肩。
「喂,小姐。」下達完指令的跡部景吾,依舊不關己事地沉浸在他手中的德文小說Das Parfume中,另一手拿著茶杯的手則悠然舉起,剛好擋住一位正走過他身旁一位穿著藍色衣服的女孩。「伯爵茶,水溫要超過80度,可別再把茶葉放太久讓澀味滲進去。」
「………我知道了。」似是不習慣這麼頤指氣使的口吻,女孩遲疑了好一會兒才接下跡部手中的茶杯。
「喂,跡部。」看著對方離去的背影,忍足的表情似笑非笑。
「啊?」跡部又將書翻過一頁,頗不在意地隨意應著。
「那女生好像不是候機室的服務人員。」
「不是的話幹麼把杯子接過去?」
「也許她是想教導你,跟別人說話的時候,直視對方是最基本的禮貌。」
一道響亮清脆,略帶稚氣的嗓音,從跡部的頭頂傳下來。還不等跡部抬頭確認對方來歷,一陣溫熱的液體隨即從他頭上緩緩流下,濡濕他潔白的上衣不說,連手中的小說都無法倖免於難。接下來,跡部景吾只記得聞到自己全身開始充滿高級伯爵茶特有的香氣……
「請慢用。」
倒完手中的茶,女孩還貼心地將茶杯放回原位。還不等跡部和其他隊友回神,隨即踏著輕快滿足的步伐離開VIP候機室。
「喂。」
過了數十秒,跡部才回神起身甩掉手上殘餘的茶水,接過驚愕的服務員─真正的VIP候機室服務員─所遞上的毛巾,再毫不猶豫地將那已吸足茶水的悽慘小說給扔進垃圾桶。
「剛才有看到那女人臉的傢伙,給我舉手。」
又過了半分鐘,在無法持續承受部長那蘊滿殺氣的目光折磨下,除了還躺在椅子上呼呼大睡的芥川倖免於難外,全體部員都一一招認。
「很好,」跡部揚起頭,眼神中有著不容違逆的睥睨。「你們最好在上機前把那女人找出來,否則……」
「否則?」部員中有幾個聲音此起彼落,聽起來頗不情願。
「全員勒令退部。」
要不是跡部現在的頭髮和衣服全都悽慘不已,這個威脅恐怕會更加有說服力。
愛情守則其之一:翻倒的茶杯,即是命運相逢的導火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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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辛苦將行李塞進頭頂的行李廂,好不容易安穩坐到窗邊位置上,拿起雜誌準備安穩等起飛時,根本沒預料竟會在廣播中聽到自己的名字。
「我就是,有事嗎?」無奈地邊道歉邊跨越過一旁的乘客,對迎面走來的空服員說道。
接下來,只見空服員帶著職業性的美麗笑容,一路將他由經濟艙往前帶,越過豪華經濟艙、商務艙、頭等艙、特等艙……當她以為所有『艙等』應該都已經被她走完後,只見空服員又不知從哪變出一個往上的小階梯,往上繼續爬遇到的是道企圖與『塵世』隔絕的紫紅色簾幕。
「以一個只能坐在經濟艙的人來說,我倒是很想知道為何你會在VIP等級的候機室晃盪。」簾幕一拉開,還沒時間對那隱藏在飛機深處的超級特等艙發出讚嘆,率先碰到的就是這句冰冷具有威脅性的逼問。
「參觀一下不行嗎?看一下又不會少塊肉。」不出幾秒,就認出對方是幾個小時前慘遭自己『攻擊』的傢伙。
「那裡會叫VIP室不是沒道理的。」
如皇帝般從總統級座椅上起身的跡部,悠然越過正在看熱鬧的隊友座位走到的面前。這個女孩有張稚氣到讓人猜測不出實際年齡的娃娃臉,天真無邪的表情看起來完全不像是會作出蓄意把茶倒到陌生人頭上的行徑。
「明明就是自己防守不佳,被滲透了還怪別人不好?」雖然個子頗小,但的談吐卻讓人不得不懷疑她的成熟世故。
「喔?你的意思是說本大爺在自己的地方看書看的好好的,竟無故被淋了一身熱茶還是自己的錯?」審視著眼前嬌小的女孩,跡部發現她的身高度可能根本構不著自己的胸膛。就連青學那隻出了名的矮冬瓜越前龍馬,恐怕都比眼前的女孩要高。
「……我有先把茶弄溫喔。」笑著回答,一副對方還應該感謝自己的模樣。
「那不是重點!」
「如果你找我來是要我賠償你身上那件不用看也知道價值上萬日幣的襯衫,人家沒錢啦。」兩手一攤,擺明了就是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既然知道沒錢賠,那麼在行動前就應該考量一下不是嗎?嗯?」
必須保持略俯上半身姿勢的跡部,發現要跟如此矮的人近距離對談還真有點痛苦──平常已習慣揚著下巴跟人對話的他,遇到這麼矮小的談話對象也不得不低頭。
「我會在行動前先想過的話,現在也不會站在你面前。」頂嘴道。
「呃,各位,不好意思打擾了……」空服員的插話,轉移莫名陷入對峙的兩人的注意力。「我們即將起飛,還請回到您的位置繫好安全帶。」
「好。那就這樣沒事囉?拜拜。」才順應著空服員的話想開溜,回過頭的卻發現自己的手臂被猛然攫住。「喂…你幹麼啦!?」
「我們還沒有把話說完,你就想從本大爺身旁落跑?」瞇起雙眼的跡部,讓周遭的部員不自覺接收到危險訊息而各自小退了幾步。
「什麼啊……不是該講的都講完了嗎?哪個正常人會用『本大爺』來當『我』的代名詞啊?」反倒是終於抬頭近距離正視跡部的,意外地發現對方有著一雙相當漂亮且高傲的雙眼。
「呃……跡部學長,我想你還是放那女生回去吧?這裡又沒有多餘的座位給她坐。」率先提起勇氣的人,是好心的鳳長太郎。「有什麼事都可以等回日本講啊。」
「喔~這樣啊?鳳,你既然那麼有愛心,那就將你冰帝學園該有紳士的風度發揮到極限,跟她換個位置吧。喂,樺地。」跡部流暢地彈了一下手指,清脆的響聲讓人不注意都很難。「把鳳的行李帶去這女的位置,再把她的行李帶回來。」
「ウス。」
「ウ……ウス什麼啊!我要回自己的位置啦!」這下可火了。
「你的位置幾號?」跡部的下一句,等同完全無視的抗議。
「呃,67A……不對!喂!等一下!」
「樺地,把我的行李還來!我又沒答應要換位置,冥戶學長~~~」阻擋本身就如銅牆鐵壁的樺地無效,鳳只能回頭求助感情最好的冥戶亮。
「幹麼!要換自己去換,我可不要跟你一起換到經濟艙去人擠人!」像是知道學弟腦子在想什麼般,冥戶瞪了鳳一眼。
「怎麼這樣~我們要分開坐十幾個小時的飛機耶───」鳳的哀嚎才消逝在樓梯遠端沒多久,只見樺地已輕鬆拎著的沉重背包出現在門口,動作之快讓根本毫無時間反應。
「那個,不好意思……機長要我問一下你們,請問現在可以起飛了嗎?」不是不受方才的喧鬧影響就是根本無視的空服員,帶著那虛假燦爛的笑容再度返回。
「啊。起飛吧。」跡部隨意揮了揮手,只見空服員為難地笑著離開。
「你那什麼爛態度啊,搞清楚這輛飛機可不是你的。」硬是被拖到跡部身旁坐定的,抱持著正義感幫空服員抗議不平。
「事實上,這個航空公司有一半以上的股權是跡部財團的資產。」跡部別過頭,在看到已認命地將安全帶扣上後,露出一抹得償所願的跋扈笑靨。「我的名字是跡部景吾,冰帝學園國中部三年級生。幸會。」
愛情守則其之二:莫名其妙的因緣際會,即是戀情的預告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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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認自己是個再平凡不過的女孩,成績中等,相貌不怎麼樣,個性上也毫無特別之處。除了前陣子不小心抽到德國十天九夜包食宿的自由行,無視家人擔憂的反對聲浪獨自出國旅行外。最近唯一作過最驚天動地的事情,就是『心血來潮』地淋了法蘭克福機場VIP候機室裡,某個傲慢日本男生一身伯爵茶。
「請問你要伯爵茶、大吉嶺紅茶?還是錫蘭?」
「除了伯爵茶以外都可以。」不自在地坐在華麗到不正常的鍍金絲絨座椅上,懶懶地應了前來詢問飯後餐點的侍者。
即使目前的狀況已經可以說是在『約會中』,的一手卻不甚雅觀地托著下巴,一手裡的叉子還在玩弄著盤子上被廚師宣稱是全日本最正統的法式傳統甜點─舒芙蕾蛋奶酥。
「這麼討厭伯爵茶?」對面的男子優雅地端起手中的茶杯湊到唇邊,即便是這麼一個簡單動作,也已經足夠讓周遭的女侍者發出細微的輕嘆。
該死,他連喝杯茶都得這麼引人注目嗎?
「不知道誰害的。」而現在,的眼前正坐著當時的那個受害者……雖然演變至今,她深深覺得自己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如果你真的要問,本大爺會說這是你自業自得。」
「就像我現在跟你坐在一起喝茶一樣。」流暢地接話。
「那是你的榮幸。」
「你這是犯罪喔。」喃喃自語。
「找中意的女孩出來約會也算是犯罪?」跡部說的理所當然,反倒讓瞬間刷紅臉。「這還是本大爺第一次見到你除了氣炸之外的另一種臉紅。」
活像惡作劇得逞的任性小孩般,跡部揚起一抹得意至極的笑容。刺激度不多不少,剛好足夠讓把錫蘭紅茶端上桌的女侍者差一點把杯子打翻。
「我不過是不經心說了句想吃比利時的巧克力,誰叫你把比利時的巧克力店整個買下搬到日本來的?」
回想到上個月只因為自己一句隨意說說的話,每天早上就會看到一個滿口不明法語的比利時巧克力師傅,拿著滿滿一盤花式巧克力湊到自己眼前。即便那巧克力如同天上美味,那種每日的誇張的情景還是頗讓她頭痛。
「我怎麼知道你只想吃一次?早說我就帶你當晚包機飛過去。」
「那我也不要!」
跡部微蹙起眉頭,對於的不領情相當不悅。「你這傢伙怎麼那麼難養?」
「我有家人可以養我,用不著你多費心謝謝。」
「你這個人……外表其實跟內在差很多。」意外的是對的冷淡反駁,跡部並沒有感到不悅。
「你不是第一個這樣講的人。我才想問你,依你的長相和財產,追你的女性肯定堆起來比聖母峰還高,幹麼只纏著我不放?」輕觸著殘有餘溫的茶杯,突然覺得問出這樣問題的自己,反倒讓她不大敢直視跡部目前的表情。
「這個嘛──」似是有點壞心眼地,跡部只將尾音拖了老長,長到不得不抬起頭瞪了他一眼。「大概就是因為只有你會用這種眼神看著我吧。」
「……我現在可是在瞪你。」
「我知道。」
走出連門口都高雅華麗到讓普通人卻步的餐廳,迎面拂上臉頰的是一道冰冷空氣。像是終於回到現實世界般,放鬆地伸了個懶腰。抬起頭,只見點點的雪花正開始緩緩由灰白天空飄落。
「會不會冷?」
「不會。」她回答的老實且迅速,伸手玩味地接下幾片雪花,再欣喜地看著它們於手中融化。
「你確定?」很明顯地,跡部並不滿意這樣的答案。
「真的不會啊。」笑著回應。
「哼──」冷應了一聲,跡部跨步走到馬路旁,一語不發地打開正停在路旁的白色超級加長型轎車車門。「進去。」
「你就不能有一次能用『普通人』回家的方法送我回去嗎?」看著眼前那輛竭盡所能在吸收眾人崇拜目光的高級轎車,再度有落回方才華麗餐廳惡夢的無力感。
「啊?」正好在跟轎車司機低聲細語的跡部,轉過頭露出不耐煩的表情。「你說的『普通』是什麼意思?」
「就是……普通嘛!像是坐大眾運輸工具啊!電車啦、公車之類的……」
「沒有任何的大眾運輸工具到的了我家。」面對這樣微小的要求,跡部只是淡淡地回道。「你膽敢要本大爺在送你回家之後,再走路回去?」
"豈敢。"暗自回了一句,最後還是投降乖乖地坐進車內。沒想到才一坐穩,就被股異常的寒意瞬間籠罩,讓她不禁在車內打了個冷顫。
俯身坐到正對面的跡部,卻對車內目前冰冷媲美北極的空氣相當滿意,甚至如勝利王者般,朝著正在微微發抖的伸出手。「會冷的話,我的大衣下面還有很足夠的位置。」
「跡部景吾,把這個超低溫空調給我關掉。」
愛情守則其之三:冬季的約會,即是加溫的暖暖包。